公安厅“7?10”专案组研究案情。
22名被告人中,多数是景德镇人,他们大多有过多次劳教或者判刑的前科。前排左一为“黑老大”王江。
“中华向号瓷之国,瓷业高峰是此都”,驰名世界的“瓷都”景德镇,自汉时就成为了中国商贾投资创业的四大重镇之一。岁月流逝,历史变迁,伴随招商引资浪潮涌入,“瓷都”经济更是红红火火。然而,一股潜滋暗长的邪恶势力,给这里蒙上了一层浓重的阴影……
一审被判决死刑后,王江常常被恶梦撕扯得难以入眠,仰视铁窗的眼神总是透露出强烈的企盼,希望眼前的一切都是梦幻。当这位曾经横行“瓷都”黑道十余载的重量级人物,确信这已经是个无法改变的现实时,他发出了凄怆的哀叹:生命、自由远比金钱、女色、名利、财富……更重要!
可王江的领悟来得太迟了!当他用刀枪将暴力刻写在脸上时,不仅为千年“瓷都”景德镇的古色增添了难以洗去的黑色,也为自己的人生最终走向毁灭写下了注释。
【从小崇尚暴力】
在景德镇,人们大多是谈王江色变。王江有一句口头禅:“这年头任何事情都是要讲实力的,没有实力不行。”而他所指的“实力”其实就是暴力。
王江,绰号“酒鬼”,1968年11月出生。王江的父亲是某司法部门的基层干部,母亲是景德镇市五交化公司的职工,应该说,他的家庭生长环境是不错的。王江在兄妹三个中排行老大,在给他取名字时父母可谓是用心良苦,他们选取各自的姓作为儿子的姓名,希望孩子能集父母的优点于一身,成为优秀杰出的人才。
但是,王江并没有像他父母企盼的那样,成为对国家建设有用之才,而是在家庭管教不力的情况下走向了反面。王江在家备受溺爱,顽皮称王,经常因为打架斗殴或干些偷鸡摸狗的事儿,被邻居或老师告到家里来。父亲因工作繁忙很少顾及家务,一旦得知孩子在外犯事,往往是痛打一顿了事;而母亲对此也拿不出更好的管教方法……这样,王江高中没有毕业,父母便求人将他招进了景德镇市芥麦岭无线电厂当职工。
1987年3月,王江在厂里工作不足两年,因嫌弃工作辛苦、工资福利待遇低,便擅离岗位混迹于社会,成天闲荡在市中心广场一带,靠扒窃拎包度日。一次,好惹事的王江在一桌球室玩耍时,与一名绰号叫“疤疤子”的人发生矛盾,结果被“疤疤子”一伙痛打了一顿。王江为此怀恨在心,便四处请人为他报仇。王江通过关系结识了当时称霸广场一带的陈刚的手下、绰号叫“歪歪”的郭开辉,并设宴拜郭开辉为兄。酒足饭饱后,王江要郭开辉为他报仇,郭开辉二话没说就召集手下,打得“疤疤子”一伙四处逃窜,并从此在广场一带销声匿迹了。通过此一役,王江对郭开辉佩服得五体投地,也悟出了一个歪理:只有暴力才能出人头地。
从此,王江成天跟随郭开辉混吃混喝,游戏人生,并加入了陈刚的流氓恶势力团伙。接着,陈刚为拓宽势力范围,组织了一次与名叫“斧头帮”团伙的拼杀。这一次,王江、刘永华、郭开辉率20多人手持砍刀、铁棍等凶器,把“斧头帮”打得一败涂地。在与“斧头帮”的两次拼杀中,王江敢打敢冲,出手狠毒,其淫威远播,成为了与陈刚平起平坐的“广场二刚”(当地口语“江”与“刚”为同一读音)。1991年5月,王江被劳动教养3年。1995年7月,王江又因拉帮结伙、打架斗殴、参与流氓活动、致多人伤残,被景德镇市中级法院判处有期徒刑8年。
在劳教、服刑期间,王江并没有丝毫悔罪,广泛结交狱友,交流作恶方法,在为恶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依靠暴力敛财】
王江信奉自己的歪理:在这个社会,谁狠谁做老大,谁做老大谁就有钱。
1997年8月,王江走出了监狱。此时,他们过去盘踞的地段已经成为了当地最大的、以宋光明为首的流氓团伙的势力范围。“两进两出”的经历,使得王江更加阴险狡诈,他为夺回“失地”要重振自己的实力。
王江出狱后,经常为自己在狱中看好的几名服刑人员“上账”(就是送钱的意思),积极为日后的“重出江湖”积蓄能量,并网罗刘永华、喻文杰、谭小华、蒋庆文、刘克华等劳教释放、社会闲散人员在自己的旗下,实施赌博、强卖强买、强行入股、强夺招标项目等违法犯罪活动。用获取的巨额经济利益,他们陆续购买了7支五连发猎枪、仿六四式手枪、单管猎枪和大量的砍刀、斧头等凶器,加快了其有组织犯罪的步伐。
壮大了实力后,王江便积极寻找机会要称雄黑道。1998年10月,因宋光明手下洪显彬的亲戚在沿河路开设赌场影响到其“蓝宝石”赌场生意,秦晓凡、刘永华、谭小华等率人冲进赌场,一阵狂砸,把老板打得跪地求饶后,扬长而去。
两个月后,刘永华被宋光明开枪打伤。王江获悉后非常高兴,他要借此机会打压宋光明团伙。他纠集起十多个人,统一食宿,统一行动。当晚,他们便持枪闯入洪显彬家进行报复。因洪显彬不在家,为了示威、泄愤,王江、秦晓凡朝洪显彬家乱开了一阵枪。
接着,他们携带砍刀、枪支,驾驶着汽车四处对宋光明、欧阳文斌团伙进行追杀。经过长时间的追杀,宋光明团伙闻风丧胆。随后,宋光明、欧阳文斌受到了公安机关的打击,王江团伙便成了景德镇黑道的重量级人物。
1999年4月,某赌场老板万勇争夺赌源,到“蓝宝石”赌场通过散发优惠券等方法吸引客源,引起了王江的不满。17日晚,王江和妻子谢某、刘永华等在市中心广场一排档吃饭时与万勇相遇。王江故意将他引到阴暗处。刘永华、喻文杰等5人各操起一支猎枪对着万勇射击。王江也拿出五连发猎枪朝万勇的左大腿开了一枪。万勇当即倒在了血泊之中。万勇在截去左腿后,才算保住了性命(重伤甲级)。
王江、刘永华还不罢休,又闯入医院,持枪对万勇进行威胁,逼迫万勇及家人不许报案,致使王江当时逃避了法律的追究。
几次打杀较量,令王江恶名大震,王江团伙在景德镇市的恶势力团伙中的知名度得到了极大的提升。王江更是肆无忌惮,他抓住这一时机,迅速扩充人员,购置枪支装备,扩张地盘,肆意敛财,已经形成了一个骨干成员基本固定,组织层次分明,结构稳定,人数众多的黑社会性质组织犯罪团伙。
接下来,出现了一种怪现象:一些来景德镇投资的商人,因担忧工程项目建设受扰,便主动找到王江要求“保护”或邀其入“干股”;一些人遇到矛盾纠纷,不是寻求政府和法律来解决,而是请王江团伙出面帮助“摆平”。王江趁势而上,通过插手经济活动、干预民事纠纷、帮助与之有来往的商人实施各种违法犯罪活动,获得了各种现实或潜在的经济利益。
他们开设赌场,组织、威逼和诱骗一些私营企业老板和群众参赌,从中收取抽头,并在赌场内放高利贷,疯狂敛财;他们采用先强行入股、后抽走出资等方式,参与公司经营,牟取了巨额非法利益。王江、刘永华以少量投资占有兴龙商贸公司40%的股份。王江的弟弟王涛以少投资多占股的方式入股景德镇市鹏飞建陶有限公司,强占该公司15%的股份。刘永华在没有投入任何资金的情况下入股景德镇市国贸广场物业管理公司,并占公司45%的股份。在非法获取所入股公司的股份后,他们采用借支、购买豪华车辆等手段,将所投入资金基本抽走。
【严格帮规戒律】
王江常常训示手下:“遇到问题要大家一起上,出事了被警察抓后要独自承担,切不可出卖兄弟。”
在王江的教唆下,这个团伙事事都必须向王江报告,每一次行动都要精心设计出行动方案,从行动路线、行动步骤,到撤离路线、接应措施、潜逃计划及被捕后的供述口径、保护措施,都一一安排部署精细。所以,这个团伙每次实施违法犯罪活动,王江不仅自己避免了遭受打击,其他团伙成员也得以庇护,致使警方对这个团伙难以“斩草除根”。
在长期违法犯罪过程中,王江对团伙的管理理念逐渐形成了不成文的帮规戒律:一是服从命令,听从指挥。共分三个管理级别,一级管一级,一级对一级负责;二是团结互助,一致对外。团伙成员遇事,大家全力以赴,不许退缩;三是敢作敢为,独挡苦难。犯案后谁被抓了就谁担当,绝不牵扯或供认同伙;四是有福同享,有难安抚。团伙所获收入统一支配,凡团伙成员生病、受伤的,由团伙承担医疗费;行动期间的吃、住、行费用由团伙报销;团伙成员被关押、判刑,由团伙负责资助、慰问;五是拒绝毒品,保持斗志。“王江团伙”就是靠这些帮规维系着这个犯罪组织的滋生。
王江为了其手下表现出了两肋插刀的“仗义”。2000年1月,当地生意人曹弘正筹建煤炭开采公司,团伙成员秦晓凡欲强行入股遭拒绝而发生纠纷。王江获悉后,随即实施报复。2月1日,当得知曹弘将车送到某修理厂维修时,王江便带领秦晓凡、刘克华来到修车场开枪将替曹弘取车的章军的头打掉了半边,致其当场死亡。
王江随后安排车辆、资金让秦晓凡、刘克华逃跑,并保证会照顾好他们的家人。秦晓凡落网后,又与刘永华拿出8万元钱,通过中间人安抚死者家属。由于案犯没有如实供认,致使警方没有掌握王江在此案中的作用。
2005年9月1月,团伙成员谭小华在“千足堂”洗浴中心门口因纠纷被人砍伤。王江闻讯后,当晚就乘飞机从青岛转道北京,飞回景德镇。9月3日,刘永华获悉砍伤谭小华者系程文虎等人,一伙人便携带枪支、刀具,分乘两辆车赶往九江。在九江市长途汽车站附近的“蓝盾宾馆”大堂内,当众开枪将程文虎左大腿击伤。后又派人持刀冲入医院急救室,用刀砍杀正在急救的程文虎,将程左小腿及右手砍伤(轻伤甲级)。
也正因为父亲是某司法机关的基层干部,王江从小熟悉司法部门办案程序,加上其两次受到公安机关的打击、判刑,他具有了较强的反侦查能力,团伙帮规戒律的管束,也致使王江屡次三番逃避了法律的制裁,这个团伙也得以潜滋暗长十余年之久,坐大成势。
【剑出鞘荡尘埃】
2006年2月,全国再次掀起打黑除恶专项斗争高潮,王江的名字多次出现在群众的举报信中。
江西省公安厅随即派出了专门力量进行秘密侦查,结合景德镇市公安局前期掌握的情况,发现情况远比群众反映的还要严重。考虑到王江团伙在景德镇经营长达十余年时间,人际关系错综复杂,案情侦办难度大。江西省公安厅决定采用省厅直接侦办、异地用警的办法,由省、市联合成立代号为“7?10”专案组,要坚决彻底地铲除这个“毒瘤”。
长期在社会混迹的王江迅速意识到一场打黑风暴将波及到自己的头上。2006年8月,王江让手下从掌握的公司里取出部分资金发给手下的骨干成员,让大家出去“避避风”,以静应变。
王江则带领少数骨干秘密潜至上海,并变换了通信方式,实行单线联系。民警了解到,王江的弟弟王涛带着王江的孩子前往了上海。综合情况分析,这伙人很有可能要从上海消失。机不可失,8月18日傍晚,专案组决定立即实施抓捕,在酒店大堂将王江等4人抓获。
而景德镇的抓捕工作是秘密进行的。当晚,专案组领导现场指挥,调集了大批的特警、刑警和专案组成员,整个抓捕工作一直持续到次日凌晨4点,抓获团伙成员和嫌疑人员19人,缴获枪支七支、车辆十余辆,缴获赃款上千万元。
王江团伙被抓的消息传出后,当地的群众欢欣鼓舞,向警方提供线索、举报、上访的群众有上千人。民警经过大量艰苦的调查后,终于获得了王江团伙120余起违法活动的事实,其中刑事案件44起,死两人,五人重伤,七人轻伤。
2007年6月25日,王江团伙被移送、起诉至检察院。按照异地管辖、异地审判的原则交由江西省上饶市中级人民法院审理。
2008年2月28日上午,江西省上饶市中级人民法院以组织、领导和参加黑社会性质组织罪,故意杀人罪,故意伤害罪,非法持有枪支罪,非法买卖枪支罪,寻衅滋事罪、包庇罪,聚众斗殴罪,非法拘禁罪,赌博罪等十项罪名,对王江团伙的22名被告公开审判,一审判决,判处首恶王江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并处罚金50万元。其他21名团伙成员被判死缓、二十年至一年二个月不等的徒刑和拘役。王江的弟弟王涛、妻子谢某也同案获刑。
王江团伙的覆灭,一扫往日的阴霾,来景德镇投资创业的客商络绎不绝。